门外的舵县知县躬身门外,连连举袖擦拭额头的冷汗又止不住的渗出。
“大人,这告急文书已然递进去近半个时辰了,郑巡按是何意?”
一旁的县丞朝着知县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同样面色惶惶。
他们害怕的不仅是城外那些穷凶极恶的流匪,更有这屋内的那位监察御史。
“郑巡按的意思不是我等可以揣摩的,还是静候吧。”
知县摇了摇头,并不敢妄加揣测。
他的为官之道便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眼下在舵县里面他也不是最高的,天塌下来了还有里面那位郑巡按顶着。
这时,门外又匆匆的走入一按刀士卒,身上血迹淋淋,有些的已经结成块状血痂,有的还冒着热气的滴落。
他走到最外围的黄巡检身旁低声通报后又匆匆离去。
黄巡检面色肃整的大步上前,来到知县身后小声道:“那些流匪又派了几波人摸黑上城袭扰,已被杀退。”
“很好,可有找到出城的路子?”
知县点头问道。
黄巡检面露难色:“流匪人数五千,已将舵县围堵得水泄不通,并无路子。”
那知县听闻,顿露怒色的低声呵斥道:“没有生路你来禀报什么!”
“立即告诉你下面的人,没有路也要用性命拼杀出一条血路!”
“绝对不能置郑巡按在这危城之中!”
黄巡检被呵斥得不敢抬头,只能垂首连连称是。
这位在城头上说一不二,威震士卒的巡检大人在这县衙中老爷面前也只是个被喝骂都不敢回话的小人物罢了。
而就在此时,最里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名身穿蓝色官袍的中年男子缓步走了出来。
“不必找什么生路,本巡按便留在这。”
中年男子的面容在火光照耀下映射出来,一张威严的国字脸,八字胡。
“巡按大人!”
众多县官皆是慌不迭的拱手面见,面色上满是恭谨。
“郑大人,您乃是朝廷监察御史,又是天子门生,仕途远大,可不能留在此地啊。”
“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待天亮前,下官一定安排妥当,让人为您蹚出一条血路。”
“便由下官亲自领您出去!”
舵县知县一副大义凛然,全为大人着想的模样。
好似出去蹚出一条血路的是他一般。
“对对对,还有我等,也会亲自护持大人,一定不让那些流匪摸到郑大人半根汗毛!”
左右的县丞,主簿典史也是齐声附和道。
见到他们这幅模样,郑巡按冷冷一笑:“本官说了,不走!”
旋即他锐利的目光鹰视狼顾的扫视过这些县官。
那些县官皆是心虚不已地低头,不敢直视。
“不仅本官不走,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若是匪人真的杀了进来,你们便提着刀站到城头去以身报国!”
什么!
听闻郑巡按的厉声呵斥,这些县官顿露惊慌失措的脸色。
他们没想到事已至此这郑巡按竟然非但不想着跑路,竟然还有死守。
“可是!”
县丞面色一急,正欲说话,却为郑巡按那冷厉的视线给逼了回来。
顿时,这些县官都是面如死灰,如同泄了气一般。
一旁的黄巡检见状,心中顿时痛快不已。
他没想到郑巡按明明可以逃出生天,但却依旧要留下来与舵县共存亡,当即对郑巡按心生佩服。
“杜知县,以你的意思呢?”
郑巡按将视线落在了那面色隐隐难看的杜知县脸上。
杜知县闻言,顿时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郑大人放心。”
“您在哪,咋们这些当下官的也在哪!”
“下官这就领着诸位同僚去武库领取刀兵,与舵县共存亡!”
说罢,他便拱了拱手,率先朝着外面走去。
其余的县官见状,虽然面露不甘,但也只能转身跟了上去。
待到走远,杜知县身旁的县丞方才一脸不忿地低声道:“知县大人,难道你就甘心跟着这群愚民死在这里不成?”
“是啊,这郑巡按当真不给面子。”
“他自己想死在这里也就罢了,竟然还要牵连上我们,果真可恨!”
左右的主簿典史也是一脸不满的说道。
杜知县面色一怒,沉声呵道:“放屁!”
“咋们不能坐以待毙,他想跟这鬼地方共存亡,咋们可都还是要活的!”
听闻杜知县的话语,左右的县官皆是面露喜色:“咋们全听知县大人差遣!”
县丞也是一脸激动道:“咋们各自底下这些年积攒的私兵亲信都召集起来也有不少人。”
“到时候扭成一股力未必冲杀不出去!”
县丞的话语令的左右县官都是精神为之一振,然而杜知县却是徐徐摇头:“没必要深入虎穴。”
“若是没了郑巡按,这舵县上面只有一片天,那就是我们!”
县丞等人皆是面露震色:“知县大人,你!”
“没错!”
杜知县重重点头,面露狠色:“就几十人还想冲杀出去,太冒险了。”
“倒不如咋们先下手为强,将郑巡按拿了献给那匪首。”
“到时候再献上诸多好处,本知县就不信还保不了一条命!”
杜知县此话一出,左右县官都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同朝为官,他们心知肚明这种事情一旦事发,便是死罪!
看出左右都有犹豫,杜知县恂恂善诱道:“只要所有知道的人都死了,咋们一样是击退了流匪的大功臣!”
“而郑巡按,只是与流匪接战中不幸身死!”
话已至此,最先点头的是县丞。
“这姓郑的不想让咋们好,不如先弄了他!”
剩余的主簿典史见状,也是连连点头,事已至此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
与此同时,五十里外,一队近两百人的人马汹汹出城,朝舵县的方向奔来。
肖重置身中军之中,看着身后缓慢的行军速度,眉峰微皱。
“照这个速度,天亮前是否能抵达舵县?”
他朝一旁拿着地图的余如问道。
余如点了点头:“若是在白日行军倒是不难,眼下夜路难行,很勉强。”
“这牡县县衙只配了十匹马,加上咋们带来的,不过四十骑。”
“剩下的皆是步卒弓手,快得有限。”
然而就在此刻,远处的黑暗中钻出一道轻骑,策马疾奔道肖重身前急促道:“大人,舵县出事了!“